艾滋病区清洁工接连被扎 吃阻断药瘦了20斤
今天,是第23个世界艾滋病日。
今天,让我们去关注这样一个人
每天,她会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病房前,出现在艾滋病患者身边;每天,她会在病房最后一盏灯熄灭后方才下班。
她叫杨渝(化名),重庆市公共卫生医疗服务中心清洁工。
8年间,她亲眼目睹着艾滋病患者的生生死死,自己两次被含有病毒的针头意外扎伤。至今,她仍然工作在“抗艾”一线……
11月24日,杨渝服下了最后一包艾滋病毒阻断药物。通常,服用艾滋病阻断药,副作用非常大。
此时,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
“终于不用吃了……”
一个月来,每天对她而言都是煎熬,恶心、呕吐、走路不稳、吃不下饭……阻断药带来的副作用让她足足瘦了20斤。
然而,对于这一切,她都只能自己默默地扛着,连她的儿子也不知道:母亲已是第二次面临被艾滋病病毒感染的危险。
曾经,儿子在电话里问到她为什么不舒服,她都只能“骗”他说:“有点感冒,吃了点感冒药。”
“我希望,这是最后一次。”杨渝默默念叨。
可是,谁又知道,还会不会有下次?不过,即便如此,在她的脸上仍然能看到乐观的笑容。“工作照做,生活照过。”
抢救室里,一位病人奄奄一息;室外,应聘的女孩儿吓瘫在地
清晨6时整,天还没亮。
当所有病人还在熟睡时,杨渝已换上工作服,戴上帽子和口罩,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
“每天准时6点上班,第一项工作就是到病房挨个儿的收垃圾、拖地、擦屋子。”每到一间病房,她总是轻手轻脚,生怕惊醒病人。
有时候,打开灯不小心把病人吵醒,病人随即粗口大骂。这样的事情,对杨渝而言已司空见惯。
2003年9月,原本在医院肝炎病区打扫清洁的她被调到艾滋病病区工作,从此她开始和艾滋病患者打上交道。
2004年9月15日发生的一件事,让她至今难忘
深夜11时,一个早上被她“得罪”的病人悄悄来到员工宿舍楼敲她的门,并出言威胁她,她在被窝里吓得不敢吱声。
“我知道,他只是一时想不开,病人的情绪波动总是很大。”回想着当时的情景,杨渝说,不少艾滋病患者稍微遇到不顺心的事,就容易产生报复心理。“我能理解,所以也不怪他们,过了之后他们也就好了。”
整个病区差不多有20间病房,不到半个钟头,杨渝就累得额头冒汗。
“现在还好,半个月前新来了一个清洁工和我搭档,不过干满这个月,她就不干了,又只剩下我一个人。”所有病房都由她一人负责打扫,这已成了家常便饭,因为没有人愿意来艾滋病病区打扫卫生。“来过的工人,最长的做了20多天,最短的一来到病房掉头就走了。”
上周,单位来了一个试工的年轻女孩儿小燕。
“哪知她早上8点多来报到时,正好看到一位病人在抢救室里奄奄一息。”杨渝回忆说,“吓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直发抖。”
见状,杨渝赶紧把她扶出病房。
趁着杨渝倒水的功夫,小燕一溜烟儿就不见了。之后,她打来电话说,“宁愿不挣这份钱,再也不来了。”
其实,害怕的并不仅仅是小燕。
对于杨渝而言,恐惧和担忧也曾深深地笼罩着她。
“起初,我只知道艾滋病是传染病的一种,不知道会这么严重。”她说,那时,住院病人只有几个,现在这个数字变成了几十个。
不是没想过要离开,她曾经也在心里三番五次地斗争过,“走,还是走吧!太危险了!”可是,转念一想,医院招不到顶替的工人,“一旦我不做了,还有谁来做喔?”
每每看到那些躺在病床上无依无靠、没人照顾的患者,她总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留下来。
就这样,7年来,她始终在并不宽敞、光线暗淡的走廊里穿梭忙碌。
收垃圾、拖地、擦屋子,杨渝每天都在艾滋病区干着这些事
三年里,她被艾滋病患者用过的针头扎过两次
“3年前,我与艾滋病病毒擦肩而过。第一次,我感到艾滋病离我这么近……”
杨渝说,在那些日日夜夜里,她都担惊受怕,还时常因为梦到自己成了一个艾滋病患者而惊醒。即便之后检查出她并没有被感染上艾滋病毒,但如今回想起来,仍心有余悸。
那是2007年7月的一天清晨,她和往常一样准时到病房收垃圾、打扫清洁。当打扫到20号病床边上时,她看见病人的衣服掉在地上了,便好心地帮她捡起来。
这一捡,便出了事。
“啊!”她感到食指一阵刺痛,禁不住轻叫了一声她被这个艾滋病患者注射毒品用过的针头扎到了!
顿时,她的脸吓得惨白。
杨渝转头就往厕所跑,10多分钟的时间,她一直不停地用流水冲洗自己的手,并用另一只手使劲挤那只被针头扎到的手指。
她想,也许这样能把可能已经沾上的病毒挤出来。
她说,那个时候,她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。
护士长知道这件事后,当天立马到市艾滋病职业暴露药品库去为她申请了艾滋病阻断药物。
接下来的一个月,她天天服药,将可能进入体内的病毒杀死。
“太难受了!天天都是恶心、呕吐、吃不下饭,有时感觉人都要拿过去了。”吃了阻断药,杨渝感到副作用反应特别大,但由于病区没有多余的清洁工,她没有一天停工,一直坚持着。对她而言,那简直是从未受过的煎熬。
所幸的是,病魔总算被药物阻断。然而,让杨渝没有料到的是,上月28日,她又一次遭遇到了这般厄运!
这一次,又是清晨在病房做清洁,擦床头柜时,不小心被病人放在枕边的针头扎到。
“当时都不想吃药了,真的太难受了!有没有感染上,就听天由命算了。”护士长和病区主任轮番劝她,终于还是让她咬紧牙关坚持服下了阻断药。
“昨天把药吃完的时候,我真是长舒了一口气。不过3个月、半年之后还要分别复查一次,对艾滋病病毒抗体进行跟踪检测,到时候就能最终确认是否感染上病毒。”
如果感染,怎么办?
面对这样的问题,杨渝摇头说,“想都不敢想我会变成什么样子,我的家会变成什么样子!”
除丈夫以外,家人都不知道她在艾滋病病区工作
这么多年,杨渝一直没有将自己在艾滋病病区工作的事情告诉丈夫以外的家人,俨然成了“地下”工作者。
杨渝的丈夫也是医院检验科的一名临时工,不过,他俩一个在歌乐山上的住院病区,另一个则在山下小龙坎的门诊医院。
由于两人下班都晚,每天上下山不方便,而且对他们而言,路费也比较昂贵,因此,他们分别住在山上和山下的员工宿舍。
但是,差不多每天下午2点多,杨渝的丈夫总会跟着医院的车上山来送化验单,并从山上拿血下去,这成了他们偶尔见面的短暂时间。
“他是家里面惟一知道我在艾滋病病区工作的人。”杨渝说,因为同在一个单位打工,瞒是肯定瞒不住的。
不过,几年前丈夫出了一场车祸之后,身体一直都不好,杨渝原本没打算将职业暴露(指由于职业关系而暴露在危险因素中,从而有可能损害健康或危及生命)的事告诉他,怕他承受不起打击。直到上个月再次暴露之后,护士长实在忍不住了,第二天才告诉了他。
“我也是想让她家里的人能对她多点关心,不然这么高危险的工作,什么苦水都只能往自己肚子里面咽,太痛苦了。”护士长说,那时,听到妻子职业暴露之后,杨渝的丈夫也惊呆了,硬是站着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,他从未想过,这样的事真会发生在自家人身上。
“不过他很理解,而且之后每次上来,都会问问我身体怎么样。”在这个谈“艾”色变的社会,丈夫是她惟一敢“备案”的人,包括父母、儿子在内的其他亲朋好友,都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里工作。
每次问及,她只是说在传染病医院,但对艾滋病病区绝口不提。
是的,她怕。她怕老家的人说三道四,说她也“带上了病”,连累亲人也抬不起头,被排斥。“现在两个儿子都大了,谈恋爱了,我怕人家女孩子知道我在艾滋病病区工作,立刻就和儿子吹了。”
“地下”工作,有可能转到“地上”来么?她说,她不敢。
到底能瞒多久?她说,只要她在艾滋病病区干下去,她就会一直隐瞒下去。“我不希望因为自己带"艾"的身份影响到家人的正常生活。”
“我要健健康康的,以后,我还要抱上自己的孙子呢!”
等她好不容易闲下来吃晚饭,差不多七八点了。
之后,杨渝还会帮值班护士去药房拿些药到病区来,把护士分好的药给每个病人送到病房去;之后,她还要打扫医生、护士的办公室。
大概深夜12点半左右,病人都睡了,杨渝才换下工作服,收拾好下班回宿舍。“这算比较正常的,有时候会忙到凌晨1点。”歌乐山上早晚比较冷,早出晚归的她为了御寒,总是比其他人多穿一些衣服。
从清晨6点到夜里12点半,杨渝工作的战线拉长到超过18小时,但护士长说,其实她的工资才只有1000多一点。“像她这样勤快,在外面找一份同样收入的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,但杨大姐一直留在这里。”
杨渝说,他们奋战在“抗艾”一线的人就如一家人般,而且主任、护士长、护士妹妹都坚守在这里,她也有一份责任。
“杨大姐乐观、爱帮人,很多病人跟她的关系都非常好,有不少出了院的病人,现在都还经常打电话来问候她。”坐在咨询台后的一位护士说,就在前一天上午,还有一名去年10月出院的病人说,要回来看她。
虽然有时候这里的病人情绪不稳定,见人就破口大骂,但杨渝从来不放在心上。“他们得了病之后,很多都没有亲人了,我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。”
尽管刚服完阻断药,且要半年之后才能最终确证是否因为职业暴露感染上艾滋病毒,但杨渝说,希望这一次能与艾滋病病毒再次擦肩而过,“我要健健康康的,以后,我还要抱上自己的孙子呢!”
看着身边那几盆她每天都会浇水的茉莉花,杨渝露出了乐观的笑容。
记者手记:他们, 也需要关爱
很长时间,我们习惯性地把“艾滋病日”关爱的焦点放到艾滋病患者或感染者身上。
但与此同时,在他们身边还围绕着众多像杨渝一样,敢于主动“扛”下高风险的一群医务工作者、卫生服务人员。他们和艾滋病“零接触”地抗争着,同样面临巨大的危险。
采访中,杨渝不止一次地说,一定不能让别人认出她,因为她不敢想象那之后别人会在她背后说些什么,包括影响她家人的正常生活。
所以,她选择隐瞒。至于隐瞒到什么时候,她说自己也不知道,或许会一直到自己不干这份工作那天。
但是,我们发现每当说起自己和同事一起工作的事,杨渝就格外开心。那时,她总会笑着说:有他们在,我就不会觉得孤独,大家在一起格外开心,我们会一起面对危险与困难。
很多人不知道,在艾滋病房工作,被带有病毒的针头扎过的医疗服务人员绝不只有杨渝一个人。也就是说,每天冒着被感染的危险,工作在“抗艾”第一线的人还有很多很多,他们同样值得我们去关注与关爱。
曾经,从发现首例艾滋病患者开始,很多人谈“艾”色变,视他们如瘟神,避而远之。
然而,当一些人抛下艾滋病患者的时候,正是那些和杨渝一样,有着爱心和责任感的医疗工作者、卫生服务人员守候在他们身边,陪伴他们,同艾滋病魔进行抗争。
然而,当一些人在了解了杨渝们的工作后,却把“恐艾症”转移到了这样的医疗服务人员身上。因为他们“与艾滋病抗争”的这一身份,往往被人怀疑在接触艾滋病患者或感染者的过程中也沾上病。
因此,他们也成为了别人主动“屏蔽”的对象,少接触,甚至不接触。
其实,这些人也需要理解与关怀,正是因为他们的奉献,才保护了我们更多人免受其害。
今天,在世界艾滋病日之时,让我们在此道一声:你们辛苦了!
来源:华龙网-重庆日报 重庆清洁公司